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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5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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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54

月冷星稀, 夜色漸深。

瘦削的小身影在靈位前跪了幾個時辰也不松口,微弱的香火氣熏得人鼻頭發酸。蘇玉娘站在月色浸染的窗口看了一會兒,一狠心, 拿著兩本醫書往竈房走。

竈房裏的爐子還燃著火,她把茶壺提了下來, 蹲到爐子旁翻看那兩本醫書。那書逐字逐行都做了註釋, 書頁松散, 一看就是日日被人翻看過的。

火光在蘇玉娘眸子裏跳躍,她手收緊:把這兩本醫書燒了, 春生就能安心讀書了。

她深吸一口氣, 捏著書靠近火爐。就在書接近爐子的一瞬間, 一陣風旋過來, 一只小手把她手裏的書搶了過去,然後用力拍打燃著的書角, 奶音裏帶了急迫和生氣:“不能燒,玉姨姨不能燒春生哥哥的書, 這是寶丫送給春生哥哥的。”

蘇玉娘也嚇了一跳,生怕燙到小娃娃, 連忙伸手去拍。

小寶丫以為她要搶, 一把把書背到身後,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她, 委屈極了。

蘇玉娘手僵在那,沈默了幾息才道:“寶丫乖,把書給玉姨。下次我們買別的書給春生,這些雜書對他沒用。”

小寶丫搖頭後退兩步, 很認真的說:“玉姨姨不對,這些書對春生哥哥有用。玉姨姨不該罵春生哥哥, 應該給他道歉。”

“寶丫……”蘇玉娘有些煩躁。

小寶丫繼續說:“玉姨姨有問春生哥哥為什麽喜歡學醫嗎?”

蘇玉娘沒問過,她只知道這些是科考不該讀的書。

“春生哥哥去賣棋譜說要給你治病,找我阿爹買房子也是要給你治病,他怕你和他爹爹一樣病死了。他說等他很厲害了,好給好多好多的人看病,不讓其他小朋友沒有爹娘,還要給寶丫治病,不讓寶丫吃苦苦的藥。”小寶丫太明白這種急切的渴望了。

就像她在荒星,一個人流浪的時候,她就特別特別羨慕別人有爹娘疼。

想要爹娘。

春生哥哥已經沒有爹了,只有總是生病的玉姨姨,生出學醫治病的渴望在正常不過了。

“春生哥哥是為了玉姨姨學醫的。”

蘇玉娘心中酸澀:其實她隱隱猜到了,但……

趙寶丫紅著眼睛:“春生哥哥很努力的,他學醫也沒有耽誤讀書,書房裏的書他每本都看的。”

“我阿爹就從不逼我讀書,阿爹說我想幹什麽都可以,玉姨姨就不能像我阿爹一樣對春生哥哥嗎?”

蘇玉娘:“那不一樣,春生是男孩子,生來就是要爭口氣的!”她至今都記得她嫁給夫君時,父親那嘲諷的話語。

“玉姨姨壞壞,寶丫再也不喜歡你了。”趙寶丫都氣哭了,抱起那兩本書跑了。她跑到自己家中,迎面就撞上了出來找人的趙凜。

趙凜蹲下身給她擦眼角的淚珠兒,語氣溫柔:“哎呦,誰欺負我們家丫丫了?好好的怎麽哭了?”

小寶丫眼睛紅腫,抱著書,一抽一抽的把事情說了,拉著他的衣袖晃了晃:“阿爹……你能去跟玉姨姨說說嗎?她聽不懂寶丫的話。”

趙凜本不想管別人的家事,看著哭得一抽一抽的閨女,只得點頭:“好,好爹幫你去說說玉姨。”

“那走。”小寶丫特別急切,伸手用力推他:“那阿爹現在就去說。”春生哥哥還跪著呢。

小團子把她爹推到拱門處,奶聲催促:“阿爹,快點呀!”

趙凜無奈,穿過拱門往何家的竈房走。何家的竈房是臨時搭建的,三面有擋,正面是沒有門的,走到院子裏便能一眼瞧見坐在爐火邊上默默垂淚的蘇玉娘。

蘇玉娘看見他過來,連忙轉過身去抹眼淚,收斂情緒起身喊了聲趙大哥。

趙凜按了按手,示意她不必起來,直接問:“你是不想讓春生學醫嗎?”

蘇玉娘點頭:“對,我想讓他科考,走他爹的路。”

“春生並沒有說他不參加科考,他說他可以兼顧,你為什麽不給他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?”  趙凜沈吟,“據我觀察,這孩子性子堅韌,是個有分寸的,他既然說了,就會竭力去做到。”

蘇玉娘:“我只是擔心……”

趙凜打斷她的話:“你要降低對他的期待,不然你和他都會很累。”

蘇玉娘不懂:“降低期待?”

“嗯,降低期待。”趙凜點頭,“丫丫早產,出生就沒有氣息,三歲前一直癡傻,能活著都是藥罐子吊著的。包括現在,她依舊有弱癥、體寒怕冷,我對她的期待就降到最低,開心的活著就好。”他看著蘇玉娘,“要是春生也像寶丫一樣,活著都困難,你還會想他科考的事嗎?”

蘇玉娘沈默。

趙凜替她回答:“答案是不會,別說科考,只要身體健康,他讀不讀書你都不會在乎的。”

“春生對你的期待就很低,他只希望你活著,希望自己有娘,希望你再生病的時候自己可以醫治你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的過往,也不知道你的執著,但父母的期待不該加諸在孩子身上。”

“你應該理解他的……”

蘇玉娘:“……我就是怕他一事無成……”

趙凜反問:“什麽是一事無成?像齊大夫那樣的?”

蘇玉娘不說話了,兩人隔著爐火靜靜對峙……半晌後,趙凜道:“罷了,你好好想想,像他那個年紀能有自己的想法已經難能可貴……”他七歲的時候整日刨食、砍柴、做工,只想著吃飽穿暖。

說罷,他轉身走了。

夜寒風襲、草葉覆霜。

爐火在蘇玉娘眼裏跳躍,她回想過往。夫君死後沒多久她就病倒了,兩歲的春生路都走不穩,搖搖晃晃的給她倒水、餵飯。夜裏就蜷縮在她腳下睡覺,半夜起來總是伸出小手摸摸她鼻息。三歲後自己煮粥把腳燙得留了疤,四歲就開始給她送繡品去繡房,拿家裏的東西去典當給她抓藥……

一直長到七歲,他懂事堅強,從來沒有哭過抱怨過,討要過什麽東西。

小孩子怎麽能沒有欲望和想要的東西呢。她七歲的時,看見阿姊胸口佩了一枚東珠都想了好久,非錦衣不穿、珍饈不食。

春生什麽都沒有,她還要求良多……

她胸口猶如針紮,捂住臉匍匐在自己膝蓋上流淚。

她不是個好娘親。

夜風料峭、爐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,竈上的鍋咕隆隆響。她擦幹眼淚,起身把燒開的水提了下來,倒進銅制的水壺內。剩下的水煮開,下了一碗餛飩端到了書房。

書房內依舊燃著香,冷夜秋風吹得跪在靈位前的小孩兒搖搖晃晃。

他實在太困了,都忘記了餓……

蘇玉娘把餛飩放到案桌上,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:“春生……”

搖晃的春生驚醒,連忙端正姿勢目視前方跪好。蘇玉娘拉他,他疑惑擡頭,微弱的聲音裏是困惑:“娘……”

“起來罷,娘煮了碗餛飩,你過去吃。”蘇玉娘用力拉了他一把,他站起來,瘸著腿走到桌邊,又擡頭看她:“娘?”

蘇玉娘把桌案上的兩本醫書推了過去,溫聲道:“吃吧,往後你想學醫就學吧,娘不反對。”

何春生眼眸微睜,以為自己跪久了出現幻覺了,再次確認:“娘,你說什麽?”

蘇玉娘:“娘說,不反對你學醫。要是你不想科考,娘也不勉強你,但書還是要讀的,知事明理是為人根本。”

“娘!”何春生眼眶突然紅了,“您真讓我學醫?”

蘇玉娘含笑點頭,催促他:“快吃吧,娘去給你打水,洗完澡快去睡覺,明日不是還要去齊大夫那?”說著起身往外走。

經過窗口時她頓了一下,瞥見小孩兒捧著碗在哭,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。

從來沒哭過的人居然因為這個哭了。

蘇玉娘深吸一口氣去了竈房,等何春生吃完餛飩洗漱完快要睡覺時,他突然道:“娘,我願意讀書的,也想參加科考,不是怕你不高興,是真心想科考……”他可能不是最會讀書的那個,但將來一定是讀書人裏醫書最好的那個。

蘇玉娘給他捏被角的手頓了頓,眼睛裏揉進了笑意:“知道了,快睡吧,明日看到寶丫妹妹叫她別討厭娘了。”

何春生滿面疑惑:寶丫妹妹為什麽討厭娘?

次日,等他和寶丫一起去齊府時,才知道是寶丫和趙叔叔昨晚上去找了娘,娘才同意他學醫的。

何春生感動極了,默默發誓,自己一定要好好學,爭取早日把齊師父拍死在沙灘上。

時間一晃過了兩個月,十二月的天越來越冷,厚重的霜打得路邊的草枯黃。長溪縣內時常冬雨綿綿,趙小姑和蘇玉娘每日出攤都有些受不住了。

兩人算了算這兩個多月掙到的錢,一合計,決定在東街租個鋪子。趙凜覺得這個主意很好,有了鋪子就不用起那麽早準備,也不用風吹日曬雨淋的了。

他原本想去半忙打聽鋪子的情況,蘇玉娘和趙小姑說不用,讓他忙縣學裏的事,該是她們自己的事讓她們自己來。

她們有心自立,趙凜也不好阻攔,就任由她們去弄了。

冬至這日,蘇玉娘和趙小姑包了餃子。城隍廟裏忙,權玉真過不來,兩個小娃娃提著餃子送了過去。

權玉真看到小寶丫的第一句就是笑:“哎呀,又快過年了,我家徒弟怎麽還沒長高啊?”

趙寶丫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,把食盒放到桌上,撅嘴氣鼓鼓道:“師父壞,天天笑話我。”對於身高,她也很郁悶啊。

不到半年,春生哥哥又長高了不少。而她比春生哥哥吃得好吃得多,還天天喝牛乳,就是不見長個子。

春生哥哥都比她高一個頭了。

軟糯的小團子焉耷耷的坐在石桌上,托著奶膘瞪著他。權玉真任由她瞪,慢條斯理的吃餃子。

小團子瞪了一會兒覺得無趣,就帶著何春生往後院跑,奶聲奶氣的介紹:“春生哥哥,這裏是我和阿爹住的房子哦,你快看師父的葫蘆架……”大黃跑過來圍著她腿蹭,然後和小黑鬧成一團。

她帶著春生哥哥走過她生活過的地方,轉了一圈後道:“下次我再帶你去青山書院,那裏的人我全認識哦,山長爺爺和顧夫人都很喜歡我,他們也會喜歡你的。”

兩個娃兒在城隍廟玩了一會兒,等要走時,權玉真起身道:“走吧,師父送你們回去。”

小寶丫搖頭:“不用,我和春生哥哥認識路的。”

權玉真:“最近附近有好幾家小娃娃丟了,你和春生沒有大人帶著別亂跑。”

趙寶丫起初只以為師父在開玩笑,直到快到家時,隔壁吳家的婆娘哭得撕心裂肺,說是自己兒子吳金牛不見了。

周圍幾家人都幫忙找,找了一整個午後都沒見到人。

這定是被拍花子拐走了,天殺的人販子!

蘇玉娘和趙小姑後怕把這件事和趙凜說了,趙凜沈著臉道:“人牙子猖獗,多註意點丫丫和春生。最近就別去擺攤了,你們分出一個人送他們去齊家後,再去找鋪子吧。”

冬日大早上吃早點的人也少,兩人點頭答應。之後每次就是兩人輪換著送兩個娃兒去齊府,去街上找過鋪面後,到了巳時又去齊府把人接回來。

如此過了十來天,鋪面也有些眉目了。她們看中了兩家鋪子,都在東城,一家鋪面位置稍微偏一些,但鋪面大、租金也相對便宜。另一家鋪面位置好,城東的中心街,但位子小,租金也貴一些。

兩人商量來商量去,決定選鋪面大、租金相對便宜的那家。位置偏就偏一些,反而清靜有格調。

她們開的也不是單純的餛飩鋪子,而是打算做小食肆。蘇玉娘年少時,吃過天下間各種精致美味的菜肴,她也是個好廚子,能將這些美味覆刻得八九不離十。

趙小姑肯做又勤快,只要她們兩個努力,肯定能在長溪闖出一片天地的。

決定好鋪面後,雙方約定好十二月二十五這日商量租金和租賃契約的事。但清早起來,天就陰沈沈的下著小雨。

趙小姑裹著厚重的冬衣站在廊下看天,她厚重的劉海被撩了上去,露出和臉部他其地方明顯有色差的額頭,目露焦急:“玉娘姐姐,看著這天只怕要下雪,俺們還去不去啊?”

蘇玉娘撐著傘道:“自然要去的,做生意誠信第一。”她考慮了一番後,道:“雨天路滑不好走,你留在家看著寶丫和春生吧。”齊大夫這兩日有事,兩個小孩子不用去齊府,留他們在家始終不放心。

在廊下撐著傘接雨玩的小寶丫聽到後立馬站了起來:“不要,我要和玉姨姨一起去。寶丫會算命,有寶丫在,鋪面的東家才不敢騙玉姨姨。”

蘇玉娘輕笑:“你什麽時候會算命了?”

趙寶丫撅嘴:“寶丫一直會呀,上次金牛哥哥他們來就是寶丫算出來了他們幹的壞事才趕走的。”

“好好好。”蘇玉娘笑了起來:“帶你去就是了。”

“耶。”小寶丫彎著眼笑,扭頭看向廊下的何春生:“春生哥哥,我們可以去了。”

何春生看看天色,遲疑了兩秒道:“我不去了,寶丫妹妹去吧。”

三人都有些詫異,趙寶丫長睫眨呀眨,疑惑問:“春生哥哥為什麽不去呀?”

何春生支支吾吾:“開春就要去學堂了,我要在家裏溫書。”

蘇玉娘要說什麽,他又快速道:“娘放心,我待在書房哪裏也不去,陌生人敲門我也不理。”

蘇玉娘:“那好吧,你乖乖待在家裏,我帶寶丫妹妹一起去。”

等蘇玉娘去拿傘的功夫,小寶丫湊到他身邊小聲說:“我讓小黑陪著春生哥哥吧,寶丫回來給你帶栗子糕哦。”

何春生點頭,催促她快走。

天快下雪了,他答應給寶丫妹妹的生辰禮還沒做好。他在家偷偷做,等下雪天給寶丫妹妹一個驚喜。

雨不怎麽大,地面薄薄的一層水霧,夾雜著雨絲的北方吹過,刺骨的冷。

趙小姑擔心小寶丫凍著,把她最喜歡的那件紅色帶兜帽的鬥篷拿了出來給她穿上。小小的一團,被鬥篷裹起來,手也帶上了織套,只露出粉雕玉琢的臉。

趙小姑撐著傘,把她抱了起來:“路面濕滑,小姑抱你過去。”

三人穿過慣常走的小巷,屋檐邊的雨打在油紙傘上,順著傘尖低落。小團子朝後仰著腦袋看了一會兒,覺得有趣,偷偷摘掉了織套,伸手去接。

一滴兩滴……穿過巷子到了街面上,趙小姑喊了她一聲,小團子立馬縮手。

三人到了鋪面前等了一會兒,鋪面的東家才姍姍來遲。看到趙小姑還抱著孩子時,蹙眉問:“談正事怎麽還帶著個娃兒?”

東家是個五十歲的老頭兒,不算好說話,最不喜孩童吵鬧。

蘇玉娘溫聲解釋:“家裏沒人看,最近到處有小孩失蹤,不放心就帶來了。”

“行行行,咱們先進去,你們好好看看,覺得合適就把契書簽了。”說著掏出鑰匙開門。

門一打開,一股子黴味直沖面門,房梁上的蛛絲晃啊晃,一只拇指大的蜘蛛像是蕩秋千一樣彈到趙小姑的面門,險些沒把她嚇死。趙寶丫伸手揪住蛛絲的一頭,把蜘蛛拉上拉下的,貓眼兒裏全是好奇。

“丟掉丟掉!”趙小姑把蛛絲掐斷,一下丟出老遠。

小寶丫撅嘴:“小姑,我在聽蛛蛛說話呢。”

東家蹙眉:這娃兒看著機靈,怎麽感覺有點傻呢。

蘇玉娘聳了聳鼻尖,擡眼四處打量。這鋪面一看就是久未有人租賃,她笑著問:“張老板,這鋪面位子也不差怎麽沒租出去?”

東家老頭撇撇嘴:“咱也不差錢,租不租得看眼緣,像那些個討價還價、羅裏吧嗦、長相刻薄的人,寧願空著也甭想租。”

打算待會還價的蘇玉娘尷尬的笑了笑。

東家老頭主動介紹:“鋪面上面還有個小閣樓,平時你們可以放東西。”說著他帶著三人往閣樓上走,閣樓上堆放著幾張桌椅,穿過桌椅是個開闊的圍欄。從圍欄上瞭望能看見街道盡頭聳立的瓊華樓。

趙寶丫興奮的喊:“小姑是瓊華樓耶,師父最喜歡喝裏面的竹枝春了。”

東家老頭伸手堵住耳洞:“別喊,吵!”

小寶丫撇嘴,東家老頭轉身下去,推開鋪子後面的門,道:“後頭還有個院子,你們可以用,但不可以弄亂。”

後院空曠,沿著墻根處種了一圈秋菊,秋菊經霜,在寒風凜冽裏開花,滿園金燦燦的格外好看。

趙寶丫掙紮著從趙小姑手上滑下來,撐著傘跑到墻根下看花。

東家老頭跨過院子,打開院後的門:“打開這個門就到了另一條街了,你們要是弄食材可以從這邊進來。

一朵雪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傘面上,接著越下越多,落在了盛開的金菊上。

金菊盛雪、燦爛耀目。

趙寶丫蹭的站起來,傘面後背仰頭看天,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。落在她發間、肩頭、紅鬥篷上,她裂開嘴笑得格外歡快:“小姑,玉姨姨下雪了!”

蘇玉娘和趙小姑同時擡頭,飛雪連天落下。

“真的下雪了!”

東家老頭兒高興:“下雪了,不錯不錯,是個好兆頭,第一個月給你們免租吧。走走走,裏面寫契書去。”

蘇玉娘、趙小姑:“……”方才還說不喜討價還價的,這會兒主動免租?

有錢,任性?

東家主動免一個月的租,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。這鋪面又有閣樓,又有後院,兩人甚是滿意。

蘇玉娘跟著東家去簽契書,交代趙小姑看好趙寶丫。

趙小姑點頭,看著趙寶丫在院子裏嬉戲抓雪。她也仰頭,雪花撲了她滿頭滿臉,化進了她眼睛裏。

她伸手揉眼,連眨了幾下,眼睛還是睜不開,酸脹得難受。

“寶丫,寶丫,快過來給小姑吹吹。”她連喊了幾聲都沒見人應聲,等雪水化去,她睜開眼,瞧見菊花從前落著一把梅枝油紙傘。

“寶丫,小姑剛剛叫你,怎麽不應啊?”她朝著梅枝傘走近,繼續念叨:“好了,別蹲在那了,待會著涼你阿爹又該心疼了。”

油紙傘還是沒動,趙小姑無奈,伸手去扯那傘。那傘輕輕松松的離地,傘面下空無一人。

趙小姑楞了楞,轉身環顧四周。她身後正門口處,何春生朝她招手,白凈的臉上笑容燦爛:“小姑,寶丫妹妹呢?寶丫妹妹說下雪是她的生辰,我要送她生辰禮物。”小男孩氣喘籲籲、雙頰凍紅,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。

“寶丫,寶丫?”趙小姑如墜冰窟,聲音裏都帶了哭腔:“寶丫不見了,寶丫剛剛還撐著傘在這邊玩雪的,突然就不見了!”

“……寶丫妹妹不見了?”何春生藏在袖子裏的手捏緊,跑到院子裏四處找,邊找邊喊:“寶丫妹妹,寶丫妹妹,你在哪裏呀?不要躲貓貓了,快出來……”

然而,院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回答。

聽到動靜的蘇玉娘和房東老頭兒跑了出來,詢問:“怎麽了?”

趙小姑急哭了:“寶丫,寶丫不見了,俺就揉了一下眼睛她就不見了!”她伸手比劃。

蘇玉娘聯想起最近小孩失蹤案,也慌了起來。她朝趙小姑道:“快去通知你大哥,我和春生往後門去追追,興許她貪玩跑出去了。”但幾人都知道不太可能,先不提寶丫乖巧懂事,不會亂跑。就算亂跑也會帶著傘一起,現在傘在地下,人沒了,後門又敞開著,很大可能是有人經過把她抱走了。

兩人分開行動,趙小姑連傘也顧不上打了。當初小寶丫被小胖推下河險些死掉的時候,大哥那要殺人的模樣還歷歷在目。她無法想象,大哥知道小寶丫不見的時候會不會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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